2013年仲春,54位胖女人欢快地走进中国美术馆内外,她们的笑容和举止以集体亮相的姿态出现在大众面前。似一股强劲的风吹来,荡开笼罩在北京艺术天空的雾霾。原来雕塑可以是这样?!
众多的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铺天盖地,熙攘的人群脸上洋溢着笑容,严肃的批评家们在思考,高深莫测的艺术家们在沉默,不论媒体怎样报道,不论评家如何质疑,许鸿飞就是许鸿飞,他高高凸起的额头写着生活,他深陷的眼眸投向“平民史诗”,展览结束后冷静地转身飞离,身后却是他激起的千层浪,京城艺术界出现了一个许鸿飞现象。
不久前,一个朋友再度问起我的观点,我如是回复:“许鸿飞的智慧和贡献在于他让艺术落地。”
松弛、谐趣,让艺术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阳春白雪,而是红尘里的琐碎生活,这就是许鸿飞雕塑展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镜头闪回:
*中国美术馆外广场、草坪:平日里冷清的草坪,原有的雕塑早已习惯了人们的冷漠和熟视无睹。今天惊讶地看到——许鸿飞的胖女人们却让草坪变成狂欢的派对。
*展厅内:人群在欢笑,闪光灯在闪烁。观众在说:“不虚此行。”
*走廊上:慵懒的胖女人在太师椅里假寐,观众在模仿她的惬意。人在胖女人丛中游走的观众,放下了矜持,欢乐地嬉戏。
*54名胖女人们在跳舞、睡觉、出浴、跳绳、拔河、飞翔,脸上洋溢着庸常的快乐
*许鸿飞的脸在烟斗袅袅的烟雾后面一脸淡定。
记录:
*艺术家的作品摆在场馆外展览,是中国美术馆的首例。
*两场学术研讨会,也是中国美术馆的首创。
*广东雕塑来京展览,许鸿飞是第一人。
*从审批到展览,一路绿灯。展期临时提前,准备时间只有一个月,却奉献一场饕餮视觉盛宴,这效率只怕也是第一例。
*“展览只是我的生活一部分。”当有人问许鸿飞面对国家顶级艺术殿堂的大展,为何丝毫不紧张。许鸿飞如斯说。
对话:
贺疆(以下简称贺): “还记得第一次做胖女人的情景吗?
许鸿飞(以下简称许):“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看见一个胖女人很憨态可掬,回来后就创作了一件作品。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贺:偶然的结果中的必然过程。你的展览定名“平民史诗”,有没有觉得史诗这个词有点大?
许(沉默片刻):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关注百姓生活,表达民众的生活情趣,琐碎的生活也值得称道,也能变成史诗。
贺:你骨子里是否有英雄情结?看似无意,实则却颠覆了雕塑已然的走向以及雕塑在人们心中形成的莫测高深的印象。
许:也许吧。我觉得艺术应该走入生活中。我的雕塑在广州和国际上已经早已为人喜闻乐见,但是在北京做展览,是第一次。这种平民叙事的方式无疑冲击了雕塑的抽象氛围。
贺:剥离了艺术,其实重要的不是艺术,重要的是生活。
许:对。生活必须面对,无法逃避,生活艰难,但是我们还是要以幽默的心态看待生活。
贺:总觉得你的雕塑好像是生活日志,日常感受和生活感悟一点点记录下来,以艺术的诗性和愉悦的心态对生活做理性的阐述和细腻的解读,而后形成一册史诗。
许:一切源于对真善美的原本表达,以及对最自然和最本真的生命本体的关注。生活值得讴歌。
贺:很矛盾又很和谐。你如此瘦,手下雕刻的是如此的体量。胖女人如此臃肿,生活中却是那般轻盈地飞翔。生活原本艰难,胖女人却是如此快乐。重要的不是介质的体量,而是艺术态度的厚重内涵与轻盈叙事,给艺术以重新解构和重塑。
许:对,艺术是生活,是阳春三月的阳光,给世界加冕。
艺术是什么?
重要的不是艺术,是生活。艺术就是生活!
这就是许鸿飞胖女人雕塑的意义和态度。他掀起的许鸿飞现象,意义在于颠覆了一贯一之的当代雕塑和当代艺术的模式和刻板观念。一直以来,当代艺术以抽象的姿态抽离了生活,也影响着人们对艺术和生活的态度。试问剥离了生活,艺术还是艺术吗?
艺术生活是俄文艺理论家车尔尼雪夫斯基提出的较早较多较完整的概念。大意是艺术是生活原型的艺术加工。也就是我们口口相传的“艺术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柏拉图认为艺术模仿生活,所以他轻视艺术。亚里士多德认为艺术模仿理性世界,高于生活。宗白华说艺术的顶端即使伸入云端,也依旧要带点土腥味。
是啊,生活是艺术之本,脱离了生活的艺术,无论怎样夸张,都没有张力。艺术的日常生活性和平民叙事性,总能在不经意中触动人们的一个痛点,产生或强烈或震撼的冲击力。而艺术家以普世的取向,把生活浓缩和提纯,抒发对生活、自然的情感,以及对生命更深层次的认识和理解,让艺术纯粹到极致。如此,艺术才具有直至人心的力量和融汇自然与生活的能量,才是真正的艺术。
许鸿飞的胖女人系列,恰恰以幽默的视角和谐趣的视镜,给平凡的普罗民众以生命价值的重构和生活内涵的解读。他对一直以来的以瘦为美和世俗对瘦的偏执追捧不置可否,他那些重体量的胖女人雕塑,以丰腴的姿态阐释生活的本质含义,以幽默的态度调侃所谓抽象雕塑艺术指向的偏离,以及社会审美感的畸形。他拒绝丑陋雕塑,尊重公共审美和大众文化审美。他的胖女人雕塑给生活、哲理、艺术以趣味的正解和答复,让走远的艺术重回民间,其生命性与自然性给人久违的亲切感。在此意义上,许鸿飞的胖女人雕塑无疑是一个指向艺术未来发展的艺术坐标,而许鸿飞无疑是一个英雄。许鸿飞和他的雕塑艺术无疑会在中国当代雕塑史和中国当代艺术史上成为一座里程碑。
记得叶永青说过一句话:“所有的旅行,其实就是去看世界。看世界,是为了看自己内心。再走得远,也是为了回家。”一直以来,当代艺术走得太远太远,以至于迷失了回家的路途。而许鸿飞的雕塑在凸显雕塑的空间感和立体感的同时,以幽了社会对女性意识形态的符号化一默。他挑战了审美的时代性,让艺术重新回归。在当代艺术语境下,他赋予胖女人以质感的生活美,并以轻盈的飞翔所带来的生活日常性的快乐,这种日志式的叙事性让人们在会心一笑之后开始反思:何为艺术?艺术何为?为何艺术?准此,许鸿飞和他的胖女人雕塑实则是一种审美批判和文化审视。
一直以来,许鸿飞和他的胖女人雕塑与质疑、讨论、效应从未稍离。无论外界如何反响和争议,他本人却一直如无其事不置可否我行我素。有着独行侠的冷傲和决绝。无论外界对他的胖女人做如何解读或媒介的讨论,他都不置一词。艺术本身具有的偶然性和兴之所至的本能性,很多时候是无意识的触动激发的艺术灵性的自由伸展。艺术从来与世俗和生活合拍,少一分刻意和做作,多一分自然和生活。因此,许鸿飞的雕塑是对生命、生活和自然作独立、闲逸的抒发和书写。呼唤远逝的家园,再现生活趣味,重构艺术自然属性,这就是许鸿飞的独特之处。
生活中许鸿飞一言一行都诠释着他对艺术对生活对时尚的定义,寸发短须、西装革履、烟斗红酒、茶书诙谐,如果除去艺术家光环,他是时尚与品位的注脚。
其实艺术态度严谨,而艺术叙事无需严肃。艺术从来不是与生活邂逅,艺术创作往往与生活邂逅。艺术不是阳春白雪,艺术美从来没有脱离下里巴人。艺术诗性是灵感迸发,艺术生活是体悟凝结。艺术是生活的诗性演绎,生活是艺术的效应载体。
平民史诗展览期间,许鸿飞把他工作室“石磨坊”搬到北京,虽然没有看到“一须顶嘴,两手和泥”的工作场景,但就着那台他亲手制作的石磨茶海品茶、聊天,身边椅子上一个肥硕的胖女人惬意的栖息,烟斗燃起的烟雾缭绕、茶香氤氲,夜风穿窗清凉,夜色正好!
突然想起破山寺,这个因一则对联“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而闻名于世的寺庙,寺门迎头一个大大的匾额,上书:“为甚来此”。
那么,许鸿飞,为甚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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